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拾荒人



作者 / 吴沁(朴凡心理咨询师)


带着Allen在楼下花园转了一圈,回到单元门口,在垃圾桶边给Allen梳毛。秋天到了,Allen的毛掉得厉害。

我蹲在地上给Allen梳毛,偶尔认识人走过,会招呼一声,“掉毛啊”我应一声“嗯”。

我一下一下地梳,看着梳子上的毛渐渐地变成一团白色,有点入迷了。

忽然,“嘭”地一声响,在我身边,我心脏惊地“咚咚“直跳,我有一颗特别容易吓到的心脏。

抬头一看,一位六十岁左右的男人,把一个大大的,绿色的,塑料编织袋,放在地上,估计袋子里都是饮料瓶之类的东西,发出了很大的声响。

我说,你吓到我了。

他马上堆起笑容,连说,对不起,对不起,对不起。笑的时候,觉得他没有那么老,只是脸上的皮肤又黑又皱觉得人老。

我说,没事,主要是吓了我一跳。

他又连连说了几个对不起,然后探到垃圾桶里看看,没有发现什么,可以捡的东西,就走了。

我给Allen梳完毛,把它脖子上的皮带松了,放它自己再玩一会儿。

刚直起身站起来,对面走来一个人,拖着一个行李车,车上放着一个大大的,绿色的塑料编织袋。他老远的就发出笑声,声音很大。然后冲着我说,它又长大了。它是指Allen。

我说,是啊。其实明明Allen一直是这么大的。

他又问,今天你休息啊。

我说,是啊。

他一路走,一路说话,一路的声音里都带着笑。

他是我们小区的拾荒人。

我第一次遇到他,还是好几年前。

那是一个冬天的晚上,大概十点多了,我带着Allen出门遛圈。

出小区大门,沿着慢车道走,路上几乎没有行人,没有自行车,汽车也很少,很安静,只有Allen脖子上的铃铛声音分外地响。

我当时可能在想什么事情,有一个人叽叽咕咕地说话,从我身边的人行道走过,我都没在意。

当意识到刚才好像有人对我说话的时候,我就站住了,回头看了看。开始没看到人,一会儿,有个人从人行道的阴影里走出来,走到慢车道上弯腰在垃圾桶里翻找。

当时就觉得,大晚上的碰到一个怪人。

好多天之后,我和老公带着Allen在小区里散步,再一次遇到他,我就可以确认,那天晚上说话的人是他。

老公说,他之前见过他的,这个人似乎很喜欢狗,很喜欢Allen,每次都会热情地打招呼。

这一次,我听出来,他是河南人,他说的话,你要仔细听才听得明白。说快了就是咕噜咕噜的。他的口音和声线和王宝强一样一样的,这样的声线里总带着欢愉的调子。

他四十岁不到的样子,我还蛮好奇,他好像住在我们小区,是住在地下室的吗?看起来像那样无家可归的人。

后来,听保安说,他住在这里,他的父母和哥哥是做生意的。保安说他的时候,指了指脑袋说,他这里有问题。

但是我们就算认识了

以后遇到了,他都会很开心地,把嘴咧得大大地笑。他跟我打招呼,或者说,大白狗,这么白啊。或者问,你出去啊,你上班去啊。

大多数情况下,都是他先发现我的,他好像会出现在马路的任何地方,都不知道他怎么冒出来的。

有一次,我在马路上等红灯,他突然出现在我旁边,拿着一个白色的编织袋,咧嘴一笑,你去上班啊?

偶尔,我老远看到他,也会停下来,等他一会,等他走近了,跟他打个招呼。

因为,在我们的周围,这样简单,热忱的人,已经很少了。

大家会叫他们拾破烂的人。

记得三毛有一篇文章叫《拾荒者》,她讲她小时候写的一篇作文,叫我的志愿。

“我有一天长大了,要做一个拾破烂的人,因为这个职业,不但可以呼吸新鲜空气,同时又可以大街小巷地游走玩耍,一面工作一面游戏,自由快乐地如同天上的飞鸟……”

不知道他们在拾破烂挣钱的时候,内心会不会偶尔也会有自由快乐如同飞鸟的感觉?

不过,这个人,他的笑声里,你能感觉到发自内心的快乐。